[大杂烩]» 观中国第一部青春热血动画《一毛钱》有感

在一间昏暗的小屋里用台式电脑看完《阳光灿烂的日子》，历史在大喇叭的歌声中退到少年心事的阳光墙角。这个下午之后，满脑都是热屋顶上的猫和烧荒草的味道。过去久了，就成为历史。而你经历的历史在有生之年播放出来，透过尘埃，时间开花结果。这是所有男人真实的回忆，甚至姜文就是为男人拍的。在马小军身上，他们找到了自己的坏蛋旧忆。有一种令人发指的真实叫人落泪，其实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，自己也没有老得海枯石烂，但你就像是浓缩的宇宙，你被穿越千年而仍然只是少年，唇上的胡须并不浓密，地上的影子有些单一。

以为这种叫人落泪的真实，专属于《阳光灿烂的日子》，但哐哐同学的《一毛钱》又再现了它。我能拍着儿子说“缘分”么？50厘米之外的20多年前，在一片不到我手掌大的视频里一览无余。虽是动画，但高高在上的大喇叭，大喇叭里播放的宏广歌声，被歌声套住的土操场，操场上唱童谣的小辫子女生，悄悄路过女生的小小同学。还有，红星小学的铁闸门，砖墙上的计生标语，两三个台阶的小卖部，“为人民服务”的军绿书包。当然，哐哐也调动了《葫芦娃》之类公共记忆，穿插在哐哐同学力讨一毛钱的YY梦境中。18分钟，我以为这18分钟里的1048秒，每一秒都有味道。

故事说的是校园暴力，不是拿枪扫射同学的美式校园暴力，也不是我在中学时期目睹的斧头帮，而是“拍砖”。男猪脚哐哐用自己的书包在废品回收站换得一毛钱。在今天，这一毛钱可以兑换成两块钱或更多，但我以为面值和价值不是一码事。在当时，一毛钱在可以满足无数物质欲望，而现在两块钱在恩多选择面前反而失去了某种价值。这样说吧，在物质匮乏的1970年代末和1980年代，拥有一毛钱是一种梦想，今天的两块钱只是伸伸手就可得到的零花钱——虽然哐哐同学把这一毛钱藏得很深，但还是被两个坏蛋发现了。趁他上厕所之际，两人抢钱了。

看头在这里。当时小学的男女厕所几乎都是男女共一槽的蹲式便池，人与人之间毫无遮掩，苍蝇嗡嗡落在头上和屁股蛋上，冲锋枪机枪发射之声隔墙相闻，咚咚咚咚的落水声绕梁三日，更有溅起的浪花不小心吻了屁股。说到自己，我们的很多灵感来自厕所，自创无数和它有关的歇后语。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，这里只奉献一条：茅斯里游泳——奋（粪）不顾身。龌龊之地有龌龊之事，那两个坏蛋对厕所里的客人一一拔毛，恶狠狠道：拿钱来！蹲在厕所里的哐哐，被瓮中捉鳖，那一毛钱也不幸被搜刮。有违抗的，坏蛋拿转头砸去。争抢之中，哐哐撕下一毛钱的一角。

时代不同了，一毛钱也不一样。那时的一毛钱是一群扛着农具的乡下人，底色的红有点特别。现在的一毛钱是两个人，底色是黄褐色。

哐哐同学是一根筋。这里的一根筋是褒义词：他先是报告卷发女老师，说有人抢了他的一毛钱。卷发女老师心知肚明，事件正是自己儿子所为，胡乱应付了事。哐哐不服，回家告诉妈妈，妈妈给他一毛钱，但哐哐却说：我要我的一毛钱，也就是向那两个坏蛋要回自己被抢去的那张缺角一毛钱。

清早红日大放光芒，两个坏蛋看到从晨光中走来的哐哐，高兴地奸笑：今天收成好哇……但哐哐身后，出现了一大群替他讨要的同学，声势浩大。二坏傻眼，吓得瘫在原地，稍后举起板斧，吓退哐哐的豪华拉拉队，只剩哐哐一人。哐哐正要给二坏拍一砖，不料被猛挡回去，反而自己被拍，血溅满头。就这样，哐哐的每次攻击，都被对方止住并遭到更大的回击……

万万没想到的是，最后哐哐拿起转头，向自己的脑袋不断砸去。血喷涌而出，白色的大头最后变成红色的长方形，令人骇然。他是有心无力，是不死无以回天了。受哐哐“自虐”的感召，躲在四处观战的豪华拉拉队哗啦啦冲出来，“还钱！还钱！”声讨之声震天动地，不绝于耳。校园暴力以弱者为胜的结局收场，代价不可谓不惨重。

哐哐哐的接头暗号是：“我爱哐哐哐，我是哐人类！”不知为什么，我总相信哐哐同学是一个校园暴力的伤害者，而且留下很深的心理创伤。这么多年了，“他”变得忧伤而充满理想主义情怀，在画面回忆中给那曾经欺侮自己的恶人，以重重打击。“哐”是拍砖的声音，是暴力最直接的音符，是在国际歌的伴奏下，马小军和伙伴抡砖头砸人的声音。

给没有看过哐哐同学作品的同学透露一下他们《砸学校》的开头：

老师走进教室，“起立”“坐下”之后，老师发现讲台上有一个什么活物。

“这是什么？”

一个同学说：“鸡。”

另一个马上接口：“吧。”
观中国第一部青春热血动画《一毛钱》有感